





1月31日,江苏省政府发布通知:经国务院批准,淮安市楚州区更名为淮安市淮安区。经过十余年的努力抗争,一度被官方改名楚州、当地坚持称为“老淮安”的县级行政区终于“夺回”了本来属于自己的地名。
自南宋绍定元年(公元1228年)改山阳县为淮安县,到元至元二十年(公元1283年)复名山阳县,1914年又改名淮安县。到2001年被改名楚州区时,淮安这个地名已存在了87年。而这里虽曾三度称过楚州,并长达600多年,却是在南宋改称淮安之前,当地绝大多数民众是不知道的。但淮安这个地名并没有取消,而是成了下辖五区(含楚州区)四县的“地级市”的名称。楚州区复名淮安后,当地就有了一个淮安市和一个淮安区。所以只要淮安(地级)市还存在,从地名意义上的“淮安”已经不是原淮安县(县级市)的专属,是恢复不了的。例如,对当地人来说,或许可以用“市里”或“区里”、“清河”(地级市政府驻地)或(老)“淮安”加以区别,而对外地人来说,一般是分不清两个淮安的区别的。首次寻访周恩来故居的人,只会找到淮安去,不会明白要找“淮安市淮安区”,就像当初不知道要找“淮安市楚州区”一样。
但这番反复是以很大的损失为代价的。
首先是纳税人的钱,且不说两次改名过程中活动于各级部门所花费的明的暗的,光改名后直接所需费用就是成千万上亿元计的。这对于拉动某些行业的内需或许有利,却是以社会财富和物资的浪费为前提的。而且,因为地名频繁更改造成的电信、物流、公关、旅游、人际交往等方面的差错更不知会有多少,会持续多久,这些无谓的损失难以估计。
其次是历史地名及其人文意义的丧失。原来的淮阴县置于2200多年前的秦朝,其间虽屡有废置,但治所的位置基本未变。现在虽还有淮阴区,却已经不包括原来的城区,名实不符。在全国2000多个县级行政区中,历史可以追溯到秦朝的已经不多,名称与治所地点都相同的更是屈指可数,所包含的历史人文价值随着时间的推移将越来越宝贵,并且无可替代,轻易更改放弃岂不可惜!
再者,造成国人地理概念的混乱和贫乏。本来,稍有文化的人对本地历史沿革都能了解,对著名的风景名胜都知道它们的确切地点,介绍自己的籍贯或出生地至少要精确到县级政区。由于近些年来行政区划和地名的频繁变更,加上“地级市”的普遍化,如今连大学生、研究生都弄不清自己家乡的历史沿革和地名来历了。在介绍自己是哪里人时,都只称某某市。对全国知名的风景名胜、世界遗产,一般人也只知道在某某市(一部分就已以景点命名了),却不知道实际在该市所属的某县或某乡镇。
既然如此,为什么地方当局与当地部分民众还如此热衷于重划政区、更改地名?而且还有不少地方正在密锣急鼓地推进呢?原因很简单,追求利益最大化。淮安市一位领导曾说:“老淮安是一个灯泡,放在一间房子里照得人睁不开眼睛,现在把它放在大礼堂里,让它照到更多的人。老淮安是一把雨伞,以前下面站了一个人,现在下面站了9个人(地级淮安市下辖五区四县),这是多么好的事情。”这位领导难道没有想过,如果这个灯泡还是那么亮,或者不增加新的灯泡,能照亮一个礼堂吗?一把伞如果不扩大,能撑得下9个人吗?用通行的话讲,只有做大蛋糕,大家才能吃得多。一味吃老祖宗留下的人文资源,大家分一个地名的含金量,只是将一块蛋糕切薄摊大,一平二调吃大锅饭,最多只能产生望梅止渴式的错觉,能有实际效果吗?
某些不负责任的专家出于私利推波助澜,例如一再宣扬某处地名一改,增加了多少亿元旅游收入。实际上,这主要是该地成为世界遗产后大量投资,大规模开发的结果,改名的作用微乎其微。像徽州改名黄山,反而增加了麻烦。其他没有改过名的世界遗产,在申遗成功后旅游业也蓬勃发展,又作何解释?
另一个因素是“地级市”的普遍设置,给频繁更改地名提供了机会。限于篇幅,不再赘叙。但还是要指出一点:在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》中找不到“地级市”的合法地位。(作者系复旦大学教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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