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还不叫洪泽湖。大禹赤脚走了全国九大水系,当然,淮河流域也留有他的大脚丫印子。下草湾的子孙一定跟随过他,晚上有篝火也有舞蹈,祈祷“安淮”,如今有地名“淮安”,有寺名“安淮寺”,有“淮水安澜”的题名。大禹现在站在广场上,耜是他手里的一个象征,南水随他北望的目光逶迤而去。
如果要为洪泽湖“因缘人物”造像,定然不能少了刘基,神机妙算刘伯温,大明奠基石之一。刘基撒麦麸得浪迹线,依线取湾,消解水力,故堤多弯道,说有108湾,风大的时候,水浪湍急,“传说”至今沿堤被后人津津乐道。定然不能少了潘季驯,石工墙耸立,如果你背对湖水,可以听巨石阵阵訇鸣,曾经决堤的哭声从罅隙间呼啸而来,让你不寒而栗。定然不能少了林则徐,既在虎门“放火”,也在这里治水,“林工”依然镌刻在堤石上,他目光深邃,穿越南北中国,这里也有他意外的一瞥……
留在这大堤上的背影还有一串,风化成代代相传的口碑。每当我走在这堤上,仿佛都能听到他们向我发出的密码,一种不易察觉的频率,来自于历史,来自于汹涌的浪潮。
至于那些帝王将相,据说来旅游的人们喜欢听故事,风平浪静,姑娘们的唇音动听呢,动听到不真切,有御碑、御码头、船娘,当然也有诗,过耳即忘。
风生水起时,我们还是听潮吧。
渔鼓舞不该是这样的,江南小调不合适,姑娘们都选得太美,舞姿专业而柔弱。
复刻那时的场景,究竟该怎样处理?
或许有呼喊,或许有吟唱,或许有傩面。
得有男人和女人。
得有荷尔蒙的互动,不然哪有鱼娃娃呢。
我在古镇蒋坝看老人家织渔网,和老太太攀谈,如今这渔网还有何用?
春风沉醉,湖边杨柳依依。一说到从前,老太太音调柔和,眼神古老。
我断定她年轻时必是跳过渔鼓的,我请她为我歌一曲。
老太太说,年轻时都唱尽了。
满船空载明月归,那是写诗;在洪泽湖,一定是渔舟唱晚,满载而归。
水域2000多平方公里,祖祖辈辈的手都被渔网和桨磨得粗粝,还是得吼,渔歌在水面飘。
一天能出一斗金子?这比喻也和手掌一样粗粝。
湖水煮湖鱼,活鱼锅贴。日子有滋有味,喝得再多也不会被浪晃晕,枕水而眠呢。
有水的地方多是鱼米之乡,靠水吃水,出有船,食有鱼,日子不慌。
一到节假日,都是来拍照的人,特别是黄昏,日落时分,湖面碎碎的金灿灿一片。
落金的速度真快,掉进湖里就是捞不起来。
此地有“老子山”,引出老子骑牛来此炼丹,有地名“青牛迹滩”,还有记载老子山又名“丹山”,窃以为恐是“聃山”之误。我据此还考证出老子在湖边长期烹鱼的心得,曰:“治大国若烹小鲜。”
使尽了“九牛二虎”之力来治水,还得加“一只鸡”报警。用生铁铸了安放四处,吓唬谁呢?“水怪”照样来,掀翻了“九牛二虎一只鸡”,打捞了许多年,终于打上来五头“牛”,安卧博物馆,供人照相。志在镇水的牛有些寂寞,换了人间。
“水漫泗州城”,亭台楼阁旱季依稀可见,考古者纷纷涌来,眼神忧郁。
传说“巫之祁”怪物出自一口井,我不大相信是被吴承恩借去成为经典的“大圣”。此岸彼岸,湖水泱泱,哪里那么容易渡来渡去。
吃一遍湖鲜得用一生的时间。
我半生于此,仅仅吃了虾、蟹、鱼、莲藕等,鱼有百种,烧法各异。每念及此,不免忧伤。
去蒋坝呀;去老子山呀;去西顺河呀。
鱼圆、螃蟹、龙虾……
必须说口福不浅。
人生于此,何其幸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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