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第一泉”，名字起得很幽雅，跟“泉”联系上的，都与水源有关。从一份民国十七年（1928年）四月增订的《中国淮安旅行指南》中得知：“浴室第一泉，在范巷，雅座均铜元十二枚，起码四文。”列在浴室第一款上，可见“第一泉”在当时是淮安古城的第一块金字招牌。

淮安范巷南头临文渠边的“第一泉”是女浴室，大门朝东，是淮安著名绅士秦少文（候补知府）的三子开创的。世代居住在淮安范巷的秦玉兰女士介绍，淮安“第一泉”浴室在四合院中，大门朝东，有八字磨砖大门，约20间房子，建筑规模在当时已很有档次。

据秦玉兰口述：淮安“第一泉”女浴室，是她的祖父秦试丹与祖母秦杨氏开创的，当时买的福田庵东隔壁一块竹园子改建的。地理位置非常优越，南边临文渠边有青石铺的石坂街，与鼓楼前边的三思桥相连接，这地段叫东范巷。东与北范巷连接，这里是淮安古城的中心地带。北范巷这地段基本没动过，在1908年淮安陆军学堂绘制的淮安三城图上可以找到。

秦玉兰女士说，祖上创办的“第一泉”女浴室，就在淮安镇淮楼东边的东范巷里，这里距离镇淮楼大概100多米，是镇淮楼附近，也是当时淮安唯一的女浴室。我告诉秦玉兰女士，有一份1928年4月增订的《中国淮安旅行指南》在浴室的第一款上，就记载了“第一泉”浴室，她很惊讶，也很高兴，祖上在范巷创办的“第一泉”女浴室，居然在一份1928年4月增订的《中国淮安旅行指南》上有记载。

这范巷也是有历史典故的，本叫犯巷，与镇淮楼西隔壁的山阳县衙门有关。清代邑人曹励庵在《信今录》中记载了“犯巷”：“自县堂起，解犯人，赴提刑衙门，及解来，赴县者，不欲其经帅府门前，皆走此巷，故名。”这里所说的帅府，就是淮安的总督漕运部院。后来山阳县令嫌犯巷名字不雅，遂改名范巷，“犯”与“范”同音，但意义截然不同。现存的范巷是南北向，南北大约150米，原来巷子很宽，现在变窄了。

当年淮安秦家三公子秦试丹先生与夫人秦杨氏，在范巷南头临文渠边创办“第一泉”，有他的一定道理。在老淮安古城里，范巷的地理位置在古城中心地带，与淮安的山阳县衙、镇淮楼、卫镇抚署、总督漕运部院、福田庵毗连。这个女浴室名叫“第一泉”，现在听起来，都觉得很时尚，一点也没有过时。在清末那个封建年代，它的创办者秦试丹，可以说是非常有胆量的。因为根据当时男尊女卑的传统观念，浴室一直都是古代女子的禁地，所以街巷里的浴室，只有男浴室，没有女浴室。

范巷，是老淮安古城最知名、最重要的古巷之一。它的西边是淮安官衙所在地，也是最热闹的地方。过去走鼓楼不走桥是不可能的，现在镇淮楼周边四通八达，是因为1945年和1958年拆了一些建筑，过去周边全是民房和官衙，镇淮楼底下的城门洞是南北要道。出鼓楼城门洞向北走一截子，在漕台衙门大影壁南边向东也有一条东西巷子，叫南范巷，进巷向东至现在的电信局人行道终止，再拐弯向南至文渠边向东，过了福田庵就是“第一泉”女浴室。

淮安这座古城，过去也是最早对外开放的旅游城市。而在清末那样的封建社会，淮安第一家女浴室就出现了。“第一泉”浴室的创始人秦试丹，是秦少文的三少爷，也是当时家喻户晓的人物。秦试丹之所以把“第一泉”女浴室开在自家斜对面的范巷南头与东范巷连接处，是因为这里离山阳县衙、镇淮楼，还有附近的一品香菜馆、府上坂、捕衙巷、福田庵都很近，有很大的市场。

“第一泉”的女老板是秦试丹的夫人秦杨氏，她是秦玉兰的奶奶，是一位精明能干的女强人。附近那些思想开明的官太太、阔太太、少奶奶与福田庵里的居士，每逢福田庵的菩萨圣诞和节日，烧香拜佛之前都要先到“第一泉”女浴室光顾一下，而且出手大方，这也是“第一泉”浴室一项重要收入。“第一泉”的继任老板秦仲俊是秦玉兰的父亲，是其祖父秦试丹的二儿子，浴室由他经营，具体负责管理的是秦仲俊的夫人。

“第一泉”浴室内部到底是啥规模呢？秦玉兰女士对浴室的印象比较深刻，她小时候与姐姐秦旭经常在自家的“第一泉”浴室洗浴。据秦玉兰女士口述：浴室大门朝东，是淮安传统风格的八字磨砖大门，门楼上有曾祖父秦少文书写的“第一泉”阳文楷书石匾，屋脊都是淮安传统的筒瓦脊，屋面是小瓦。进了大门厅，对面有假山石和蝴蝶厅，厅里放了一个金铃子，那个金铃子特有的金属声音很好听。厅的南北都有走廊连接各处。大门内东边有五间朝西的大厅，女澡客进大厅买票，有价目表，有雅座、西盆、超盆、超汤、暖房、普通之分。她记得雅座二百四十文、西盆二百六十文、超汤二百四十文、超盆一百四十文、暖房一百二十文、普通八十文，有这几个档次。浴池有好几个，每个相应的厅内都有，都是配套的。雅座最高级，厅内陈设华丽考究，还有茶几、炕几、小架几，茶几上都有盖碗，那些阔太太来洗浴，事先都要喝杯盖碗茶，吸口自带的水烟。茶几上边有洋火，有一包香烟，都是摆好了的。女客来了，先吃烟，后喝茶，有专门的女服务员提供服务，客人的消费也是澡堂的收入。浴室里的更衣室都是一小间一小间的，目的是方便女客，地上都是木地板，有便桶，陈设豪华，是当时比较高档的女浴室。

民国年间，来“第一泉”洗浴的太太、小姐都是乘坐黄包车的，她们衣着华丽，烫头发，穿旗袍，手拿链子包，脚穿高跟鞋，都是有钱人家的太太、小姐，普通人家的女性不光顾范巷“第一泉”女浴室，当时生意特别好。浴室里饮用的茶水和洗澡水，都是请专人用水车从西门外的里运河里运来的。浴室有售票的账房、以及跑堂、擦背、修脚、敲背的。有些豪爽的澡客对跑堂的热情服务感到满意，除付澡资外，还另外付些小费给跑堂的。那时去浴室洗澡都自带茶叶，交给跑堂的用茶壶泡茶。浴室常年有挎篮子卖零食或瓜果的。按照季节的不同，春夏有山芋片、西瓜，秋冬有青萝卜、黄香梨、五香蚕豆、五香素鸡干，澡客可以选购。

秦玉兰女士说，“第一泉”女浴室一直经营到解放后，后来生意就惨淡了，年年亏损，最后不得不关闭了。到20世纪60年代时，由于城市建设需要，浴室被整体拆除了。浴室的位置就在现在的淮安邮电局东南角院子里，范巷南头电线杆子跟前就是原来“第一泉”浴室的大门所在位置，现在都无影无踪了。所以，即便现在的人步行到此，也不知道这里曾有一家曾经引领一时风气的女浴室。

■高建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