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3月5日是车桥战役胜利80周年,让我又想起父亲生前曾多次说过,车桥战役那年,他曾随他的父亲和庄上的乡亲们用船运送战斗的兵员和物资,还有他们在绿草荡打击日冦和伪军的故事。
我的老家是流均溪南村,周边有受成荡、绿草荡、马家荡,有头溪河、涧河等。俗话说,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。村上几乎家家都有木船,人人都会弄船。船有大有小,大船能装十多吨、二十多吨甚至更多的货物,在里下河地带、江南江北、大运河等河道上跑水上运输;小船仅能装几百斤货物,多用于到荡中放鸭鹅、割柴草、捕鱼虾、罱河泥等。父亲他们当年用的大木船能装货十几吨,有木桅布篷、木棹和船篙等,有头舱、桅舱、中舱和后舱,其中中舱和后舱上都有舱篷(舱篷好拆装)。而小木船则多用于农作。日伪侵占后,乡亲们便停止了水上运输,为躲过大船被抢夺、被炸坏,便将大船藏在芦荡中。
图为安丰新四军纪念馆展示的“船桥”照片,当年攻打车桥的部分新四军从“船桥”上通过
车桥战役那年,我的爷爷37岁、父亲仅有13岁。我的奶奶徐段氏在1940年春被日本鬼子飞机投下的炸弹夺去了生命。父亲说,他的父亲徐炳荣是1939年入党的共产党员,日伪侵占村庄后便担任村抗日小队长,组织村上民兵和村民保村庄、打日伪,在日伪经常活动的河道、湖荡水中,打暗桩、布渔网。他便跟着他的父辈们干打击日伪的事。有一年夏天,他们在绿草荡中劳作时,发现荡边上的溪南大河口轮船码头处,停靠着两艘日军汽艇,且仅有五六个日伪军。在长辈的指挥下,他带着两个渔网下水潜游到汽艇尾部,把渔网绕到螺旋桨上。然后,他们抗日小队从岸上和水上双向打击,日伪想发动机器开动汽艇,可螺旋桨被渔网绕着,汽艇开不走。他们把几个日伪军打死后,迅速用竹篙把两艘汽艇撑到芦荡中,拿走武器弹药和有用的物资,再弄坏机器,把汽艇沉到水中。父亲每每讲到这里时总是懊悔地说:“那时要是会用机器开船就好了。”
父亲说,1942年冬天,邻村乙卯村(又叫王家墩,现叫合兴村)来了一批新四军(经查对史料:这是彭冲等人带领的淮宝支队),家乡党组织得到了加强,村民们抗日激情空前高涨,抗日武装队伍得到了发展壮大。在淮宝支队统一领导指挥下,乡亲们在绿草荡周边地带一次次打击了日伪军。建于那个年代的流均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上的碑文,就记录着当年的丰功伟绩。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,家船航行于头溪河,经过流均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处时,父亲告诉我,纪念碑当年是建在关帝庙前的,是用石灰、麻丝和糯米汁制成的。
车桥战役之前,爷爷、父亲和庄上乡亲们都投入支前民工队伍中,从芦荡中把大船撑出,停在荡边,整修的整修,添置船具的添置船具。先领授的任务是蒸馒头、大卷子,贴米面饼、大饼等,馒头、卷子一笼又一笼,米面饼、大饼一锅又一锅。蒸好的馒头和烙好的饼等都放在各家船上,等着兵员上船吃和带走。
后来,有的船用在荡滩中架设“船桥”(荡滩之间用船连接,少则几条船,多则几十条船,船舱上铺木棍、木板或柴捆,供兵员从上走),有的船用在往车桥方向运送兵员、弹药、粮食和云梯等。父亲说,当时家船接受的任务是运送兵员和弹药。兵员(带有重机枪)从荡东建湖一带上我家船后,都进入船中舱,舱中有蒸好的馒头和烙好的饼等。那天(父亲记得是那年农历二月初二的后几日)夜间船从绿草荡进入头溪河,月亮高悬,天随人意,正好大顺风,父亲他们和支前民工竖桅扯篷,风鼓满篷,逐浪前行。上百条船一条跟着一条,遇桥便落篷倒桅,过乙卯、条龙、赵铺、蒋桥、陈桥,天亮前到指定地点——车南村(车桥南边的一个村庄),后兵员带着武器、弹药和馒头、大饼等上岸。父亲他们则按要求将船分散停靠在头溪河车南村段东西河道上,等待新的运送任务。
车桥战役胜利后,父亲他们又运送了许多伤员回到绿草荡周边后方医院。
淮海战役胜利是靠老百姓用小车推出来的,渡江战役胜利是靠老百姓用小船划出来的,而车桥战役的胜利老百姓亦发挥了巨大的作用。弄了一辈子大船的父亲生前说,当年光自家村就有上千条大大小小木船参与运送兵员、弹药、粮草、云梯,架“船桥”等,支援车桥战役,“车桥战役的胜利,也有我们弄大船人的功劳。”
■徐怀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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