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末刘鹗创作的《老残游记》被鲁迅先生评为晚清四大“谴责小说”之一，内容丰富、意蕴深邃，具有很高的艺术成就，被翻译成多国文字，在国内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，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世界文学名著。作为小说家的刘鹗，已被世人所熟知，很多人却不知道，他还是一位医学大家。但凡读过《老残游记》的读者，都会被书中第三回描写老残治病的情节所吸引，这其实就是刘鹗自己的亲身经历。作为摇铃郎中的刘鹗，将治病过程描写得出神入化，也将自身的医学功底展现得淋漓尽致，更为我们展示了他的辨证施治理念和精湛的技艺。

刘鹗故居（资料图） 黄煌 摄

刘鹗祖籍镇江丹徒，后寄籍山阳（今淮安区）。其母朱氏精通音律和医学，颇有学识，从小就教刘鹗识字诵文，熟读医学经典，帮助他积累了深厚的医学功底。丹徒和山阳地区医学名家林立，为刘鹗学习医术创造了得天独厚的环境。他一方面用心研读医学经典，一方面拜精通医术的儒学大师李龙川为师，并虚心向淮安名医何承宣等人求教，这都促使他在医学道路上不断前行。清光绪十一年（1885年），刘鹗开始在扬州挂牌行医，后来又在山东等地摇铃负笈、四处行医，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。正因如此，刘鹗才写出了《老残游记》第三回《金线东来寻黑虎 布帆西去访苍鹰》这样脍炙人口的名篇。

书中写道，老残被一名瘦长脸的人请到高公家，为高公的小妾“看喉咙”。首先，他通过问诊，得知病人患喉蛾已有五天，当日滴水未进，此前也请医生用了药。老残看了看此前医生开的药方后，便开始切脉——“诊了一只手，又换一只。两手脉沉数而弦，数主热，弦主痛，是火被寒所逼不得出”。中医切脉水平最能反映医生技艺的高低，而老残通过切脉已经把病情掌握了十之八九。但望闻问切“四诊”合一、缺一不可，于是老残提出要看看病人的喉咙，不仅要看喉咙，还要观察病人的身体状况——“看到病人面上通红，对着窗户的亮光，低头一看，两边肿得已经快要合缝了，颜色淡红，人却甚为委顿的样子”。通过这一望，老残发现其喉蛾虽然肿大，但表面淡红，说明无脓苔覆盖；脸红表明发热，但其声并无嘶哑；身体略显疲惫，为未能进食所致，并无大碍。老残通过“四诊”辨证，推断其病症为风热失治所致，由此得出“这病本不甚重，乳蛾的病因只是一点火气，被医生用苦寒药一逼，火不得发，兼之平常肝气易动，抑郁而成”这一结论。接下来就是对症治疗了。老残对心理疾病知识也掌握得炉火纯青，他告诉病人：“兼之平常肝气易动，抑郁而成，目下只须吃两剂辛凉发散药就好了。”其实，这就是心理治疗，他叮嘱病人平时要保持心情开朗，吃两剂药就好了，带给病人心理上的安慰。老残先是从自己的药囊内取出一个药瓶、一支喉枪，然后吹了些药上去，吹的什么药虽然没有说明，估计也就是锡类散、西瓜霜之类的外用粉剂。然后，他开了一个名叫“加味甘桔汤”的方子，不仅列出了方子，还列出了生甘草、苦桔梗、牛蒡子、荆芥、防风、薄荷、辛夷、飞滑石八味药。总之，方子以疏风解表药为主。不过三四天，病人病势渐退，已经同常人一样。通过这个医案，表明老残作为医生具有明察秋毫的观察力和游刃有余的处置力。他自配的外用药是有效的，内服药“加味甘桔汤”也是对症的。书中列出了“加味甘桔汤”的方子，让我们得以领略其用药的真谛。对于“加味甘桔汤”的方子，《疡医大全》《医学心悟》《外科真诠》等多部医学典籍均有记载，但方子的具体内容却大相径庭，一旦用错，轻则贻误病情，重则危及生命。而老残根据病人的情况，准确地判断出其属表证、热证。《老残游记》中的方子应为刘鹗自拟的方子，完全符合药证相合的原则。“这病本不甚重，被医生用苦寒药一逼，火不得发，兼之平常肝气易动”，这番话说明，误用了寒凉之药，不仅无效还会伤了正气，否则不会出现“人却有点委顿的样子”。由此可见，正确的辨证施治是何等重要。在治疗方面内服和外用并施，当时应是夏秋季节，老残还结合时令，选用了鲜荷梗作为引子，更是体现出因时因地的辨证施治思想。通过这个医案，让我们看到了老残在治病过程中显露出的精妙绝伦的辨证施治技艺。

老残不仅医术高明，而且注重医德。老残为高公的小妾诊病后，并未提出收取诊金药资一事。于是，高公主动询问：“药金请教几何？”老残回答说：“鄙人行道，没有一定的药金。等我肚子饥时，赏碗饭吃；走不动时，给几个盘川，尽够的了。”这既说明了老残对自身医术的自信，又表明他不看重钱财。书中还记载了老残其他几个类似的医案，均展现了其高尚的医德和高超的医技。

从《老残游记》中，我们可以洞察刘鹗辨证施治的医学思想，从刘鹗的诸多医学著作中，我们则可以全面地认识这位医学大家。他著有《温病条辨歌括》《要药分剂补正》《人寿安和集》等医书。其中，《温病条辨歌括》系其早年在淮安所著。该书将温病学家吴鞠通的《温病条辨》改编成歌诀，以方便记忆。后来，该书成为研究、推广温病学的杰作。《要药分剂补正》共收录药物592种，较原书增加了172种。

从刘鹗在《老残游记》中描写老残治病的过程和其所著的诸多医学著作，我们可以发现刘鹗在医学领域内的建树和高尚的医德。今天，作为从医者，我们要从中汲取精华，做好人民健康的守护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