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者按:安澜,通常被用来形容江河湖海等水体平静、无波的状态,也被用来比喻社会安定、太平的状态。历史上,淮河流域常常遭受水灾,一代代治淮人在党的坚强领导下接续奋斗,实现了安澜之梦。今天,我们将“安澜”这个美好的词汇定为文艺周刊的名称,并特约荀德麟先生撰写《淮水安澜》作为第一期头版文章。未来,《安澜周刊》将尽心尽力团结引领广大文艺家埋头创作精品,讲好新时代的淮安故事。周刊名“安澜”由茅盾文学奖获得者、《人民文学》杂志社副主编徐则臣题写。
淮河,发源于大别山脉中的桐柏山,汇七十二山溪之水,一路迤逦而下,纳颍、涡、沘、淝,携池、浍、汴、泗,接邗沟,过淮浦以入海。乃古“四渎”之一。
位于中国南北地理分界线上的淮河,处于黄河与长江之间,是华夏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。
仅就淮河下游而言,从40000年前的下草湾人、8000年前的顺山集碳化稻粒,到五六千年前的青莲岗文化遗址群,再到洪泽湖周边占全省九分之二的5个秦置县城遗址,无不见证着淮河文化带是黄河文明与长江文明的交汇区,是中国稻作文化的肇始区。
淮河,是一条奉献巨大之河、盛享光荣之河。古淮河支流繁富,衔中原,接江浒,少险阻,两岸沃野千里,尽享灌溉之利。从上游见诸史册的最古老的芍陂,到下游的蒲姑陂、射陂、蒲阳陂、破釜塘、白水塘等,是华夏古老农耕文明的典范区。所以,典籍称其“交通、灌溉之利甲于全国”。“走千走万,不如淮河两岸”的古谚语,隐含了淮河母亲多少慈爱,又抒发了淮河儿女多少自豪!
淮河流域不仅走出了无数名垂青史的帝王将相,而且产生了以孔、孟、老、庄、荀为杰出代表的中国思想文化的主体标帜,以及一大批科学巨匠、文史名家、各界英杰。“江淮熟,天下足”,更成为大汉雄风、大唐壮观的经济基石!
淮河,也是一条饱经忧患之河、历尽沧桑之河。其流域像一个巨人的手掌,覆压今苏、鲁、豫、皖、鄂五省。每逢大面积、长时间降雨,任“淮河之水地中行”,亦难免宣泄不及、疏堵失控、泛滥成灾。洪泽区龟山镇锁淮涡水怪的支祁井,不厌其烦地讲述着遥远的治淮神话;《孟子》中“排淮泗而注之江”的设想,则堪称淮河入江水道的最早预言;东汉淮浦人、广陵太守陈登创筑捍淮堰三十里,则真切地写下了如今洪泽湖大堤的精彩引言。
翻开二十五史,时有桃、伏、秋淫雨暴汛淹没淮河流域多个州郡的记载。因此,“淮水安澜”也成了朝野共同的祈求与梦想。
于是,捍淮堰附近,有了“淮安县”名,时在公元489年,正值以淮河为边界的南北朝对峙时期。前沿阵地,兵家必争;水火之攻,代有翻版。与盱眙近在咫尺的淮河浮山堰遗址,就是萧梁水攻的铁证。这是一次科技的奇迹、失败的水攻。浮山堰最终崩坏,使堰以下的沿淮城镇、村落均遭受灭顶之灾,十余万人葬身鱼腹!
无独有偶。公元1128年,宋东京留守杜充以水代兵,掘开黄河大堤,企图阻遏金兵。汹涌澎湃的黄河水,一夕卷走千万家,夺汴、泗水入淮,由此拉开了黄河夺淮的序幕。同时,也开启了中国历史上的“第二次南北朝”——南宋与金、元的对峙时期。淮河,再一次成为南北对峙政权的界河。
这次黄河夺淮,历时700多年。其间,时而夺颍夺涡,时而夺汴夺泗,时而多口南下,豫东南、鲁西南、皖北、苏北多被殃及,最终形成十多万平方公里的被流沙盐碱覆盖的黄泛区,还最终逼迫淮河主流入江,使“四渎”之一的淮河成为长江的支流。这次夺淮,历时之久、危害之广、影响之大,皆堪称空前。
对于淮安而言,尽管从南宋中期开始,就重拾“淮安”之名,一会儿称淮安军、淮安州,一会儿称淮安路、淮安府,然而,费尽心力,“淮水安澜”却多缥缈如梦。在凤阳花鼓的悲凄声里,在下河淮剧的拉魂腔中,清河多冲废之田,山阳恐覆盆之患,安东有废县之议,泗州为鱼鳖之宫。为了“束水攻沙,蓄清刷黄济运”,越筑越高的高家堰以西,原先人烟繁盛的城乡、一望无际的沃野,变为浩瀚如海的波涛。而“倒了高家堰,淮、扬不见面”的民谣,分明浓缩了里下河七州县的千古凄惶。
同时,由于黄、淮、运河交汇于淮安清口,明清时期庞大而复杂多变的清口水利枢纽亦铺陈于清口区域。漕运和河务,与王朝的命运息息相关,于是,康熙、乾隆分别六次南巡,均盘桓于此,成为频繁“指示机宜”、花费无数“国帑”的国家一号工程。而漕运总督、河道总督牙纛高扬,双双驻节于此,从而成就了淮安“运河之都”的辉煌地位,也造就了“清淮八十里,临流半酒家”的繁荣。
清咸丰、同治间黄河北徙、漕运转海后,复淮之声不绝,导淮时有兴举。疏故道,建闸坝,然中辍于日寇侵华战争。1938年,国民党军炸开黄河花园口,再一次演绎了以水代兵的悲剧,掘堤未能拦截凶神恶煞的强盗,却夺走了无数人民的生命,并导致历时8年的黄河夺淮!
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,是淮河新生、淮水安澜的伟大历史性标志。
百废待兴的新中国成立之初,在毛泽东主席“一定要把淮河修好”的伟大号召鼓舞、“蓄泄兼筹”方针的指引下,苏鲁豫皖数百万军民参加了史无前例的治淮会战。上、中、下游并举,干、支流全面整治。随着宏图次第绘就,一片片水库如明珠般散落在群山丘岗之中,一道道安澜屏障锁系于河湖碧流之上……
经过70多年的持续治理,地处淮河下游、古清口区域的淮安大地上,已建立起坚不可摧的防洪屏障:淮河入江水道、淮沭新河、苏北灌溉总渠与淮河入海水道,敞开博大的胸襟,通江入海,它们的2000个总流量,直可吞百年一遇之洪魔!绵延70公里的洪泽湖大堤,先后经过四次大规模加固,更如水上长城,固若金汤。里下河从此无覆盆之患矣!
有了这一强大的基础,河网化、旱改水得以全面推广。当年淮阴地区的960万亩盐碱地,几乎都变成高产稳产的稻作区,从十年就有九年荒的多灾低产区,变成全国商品粮与副食品基地。
不仅如此,更在当年的清口水利枢纽区域,逐步建立起集泄洪蓄洪、供水调水、灌溉、通航、养殖、发电于一体的3个大型水工建筑群:即淮阴水工建筑群、淮安水工建筑群、高良涧水工建筑群。这3个水工建筑群,俨然构成了新时期无与伦比的清口区域水利枢纽!通过这个硕大无朋的枢纽,可灌溉数千万亩农田,可确保苏北五市用水,可保证南水北调一二百个流量,年货运量可逼近3亿吨,远超4条津浦铁路!
70多年来,一代代治淮人在党的坚强领导下,顽强拼搏、艰苦奋斗,还走出了一条生态优先、人水和谐的高质量发展之路。通过全流域的共同努力,正逐步构建起水资源与水生态环境保护体系。淮安,作为淮河生态经济带建设的牵头城市,已经从水质变坏、鱼虾绝代,到鱼翔浅底、碧波千里,成为丽景处处的生态高地。
2020年8月18日,习近平总书记亲临淮河,视察治淮工程,查看淮河水情,充分肯定70年治淮成就,并对今后一个时期的淮河治理工作作出重要指示,为治淮人进一步做好新时代淮河保护治理工作提供了根本遵循、注入了强大动力。
洪泽湖,是淮河沧桑巨变的缩影与象征,是淮水安澜的关键与依据,是生态淮河、丽景淮河的典型与精华。而洪泽湖大堤,又是维系这一切的根本。
每当我行走在洪泽湖大堤上,看着百里翠屏、万顷清波,就会联想起大禹王治淮的传说、九牛二虎的神话、侯二门险工的悲壮故事。而想得更为频繁的是——20世纪50年代,一个暴雨如注、浊浪如山之夜,防守洪泽湖大堤的十万民工,手挽手地匍匐在大堤上,以血肉之躯迎风浪、护大堤……
尽管在当今的淮河入海水道二期工地上,再也看不到挑泥人海、推土车阵了。但是我想,更加美好的未来,需要一代一代治淮人的接续奋斗,奋斗的原动力应当就在于此吧!
■特约撰稿 荀德麟
上一篇:“全国战斗英雄”刘仁香
下一篇:铁军驻淮